Moon老

GRi 德哈 got7 温拿 大棒 到处爬墙 个人

FISH

对就是那首歌

段金鱼和林小朋友

五千字 慎入

 


“我在你的鱼缸里遨游。”

——GOT7-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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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是一条非常特别的金鱼。

 

他不止有七秒以上的记忆,甚至有能一生持续思考的大脑,这让他冥冥之中显得相当特别。

 

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六岁的林在范一眼就在几十条鱼当中相中了他。刚开始建立起自己世界的小男孩趴在宠物店的玻璃上,盯着这条离群游动的精灵穿过漂浮的海草,在水泵吹出的泡泡中间上下翻腾,最后在水族箱里绕了两圈,慢悠悠地停在他的面前。

 

那时Mark还没有名字,因为在这小小的一方世界里,任何交流都通过触碰和有形的分子传播,在记忆里虚化成立体的符号,根本不需要姓名的存在。那一天,他隔着玻璃看见外面贴上来一张小脸,有个奇怪的音节通过水的震动反复地传进他的耳朵,他感到好奇,便停了下来。

他停在林在范面前,却听不到那个重复的音节了,玻璃外的小脸惊讶地张着嘴,半声不出。他觉得无趣,便扭过头游开,却又听到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如此循环几次,他似乎明白了这个音节是在叫自己。

“Mark,Mark,Mark。”

他觉得听起来不错,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彻底静止在林在范面前,观察着外面这个叫着自己的生物。那时的Mark出生不过一年,但换算到人类的年龄倒还比林在范长了一岁,他用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坦然地和林在范对视,嘴唇张合,发不出声音却吐出一串泡泡。林在范兴奋地拍手,拉着走回来找他的妈妈的裙摆,不肯离开那个水族箱半步。

 

Mark有些后悔自己停下来的决定。

他搬进了自己的鱼缸,却少了一大半游动的空间,透过圆形鱼缸看到的世界同以前不一样,充满着奇怪的扭曲。他想大概从外面看他,也是一样的扭曲。

幸好他还记得之前水族箱外的那张小脸,左眼皮上有两颗显眼的小痣,即使透过弯曲的玻璃也能认出来。缩小的空间和独自一鱼让他百无聊赖,而一日之间最令他期待的时刻便是林在范踮起脚趴上柜沿叫他的名字,然后又发出更多他听不懂的音节,通过水波悉数传入他的大脑,成为他每天剩下的时间里思考的材料。偶尔他也会观察经过鱼缸周围的其他人,隐隐约约听见类似的发音,从扭曲的影像里揣测它们的意思。他渐渐觉得自己能明白那些话语的含义,也慢慢理解了林在范。他甚至能辨认出林在范踢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的脚步声,然后迅速地停在林在范常常对着的那一面,望向他亮晶晶的眼睛倾听他嘴里发出的每一句话,

 

和每一首歌。

 

Mark曾经呆过的水族箱是令六岁的林在范移不开脚步的第一样东西,而第二样,是一台钢琴。他坐在深黑色的琴凳上脚够不着踏板,双腿跟着节奏晃动,刚有力气的手指一个一个按着琴键,敲击琴弦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有时弹琴弹累了,林在范就啪啪啪地跑到柜子前面,手指戳戳鱼缸,用还未褪去奶音的童声认认真真地唱刚学会的旋律。Mark很快意识到那和客厅里最近响起来的另一种声音一样,是林在范喜欢的东西,叫做“音乐”。所以,他总是很快游过来,像他倾听林在范的每一句话一样,努力地记住并理解那些声音的意义。

对于那时的林在范来说,Mark是他最忠诚的谛听者。因为同龄人不理解他的梦想,而长辈总是轻看他的梦想,只有Mark永远望着他的眼睛,在他的歌声和话语里静默地表达赞许:有时是比平常剧烈地摆动尾鳍和头部,有时是在鱼缸里转出奇怪的路线,有时甚至将圆圆的嘴贴到鱼缸上,隔着玻璃亲吻林在范常常不自觉地抵在鱼缸上的鼻尖。这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不可言传的,但对于他们来说又是如此确凿无疑,以至于他们之间不需要任何语言和实际接触就建立起了独一无二的默契。而这种默契让林在范开始相信他的梦想不仅仅是个梦想,起码,Mark也和他同样了解它的意义。


不知不觉间林在范不再需要踮起脚就能与Mark平视了,Mark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再也看不见林在范圆圆的头顶。他自己也已经同从前不一样。他的头尾生长开来,抽出优雅的曲线,体表的颜色被时间和精心的呵护渲染得格外绚烂,令每一个走进林在范家客厅的人都连连赞叹。他们说:“天呐,这条金鱼也太漂亮了吧!”“这么有灵气,怎么不拿去参赛啊。”甚至有人提出想花十倍的价钱买下他。林在范听见了总是变得非常暴躁,平日里开朗笑着的小脸一下子塌下来,一声不吭地就把鱼缸搬到自己房间里,锁上门再也不出来。

他好希望Mark不是一条金鱼,那样他的父母就不会怪他不肯分享自己的“东西”——那不过是“一条金鱼”而已。长大了一些的他已经依稀明白,Mark对他的意义和他年少的梦想一样,都难以被人接受和理解,他只能尽自己所能牢牢地护着它们,不让任何人从他的怀抱中抢走他爱的事物。他也好希望Mark能不再沉默,他总是梦见自己说的话有了更清晰的回应,不用再懵懵懂懂地看着Mark在鱼缸里快速地转着难懂的曲线,星辰般的眼睛无助地望着他,却只能吐出一串又一串晶莹的气泡。

他想着想着就把耳朵贴上鱼缸壁,闭上眼感受Mark在水里扑腾出来的动静,假装那些震动能在他的大脑里解出完整的语句,然后睁开眼睛,嘴唇贴着玻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听懂了。”

 

Mark痛恨自己是一条金鱼。

他痛恨自己命中注定要在沉默中度过;痛恨自己即使已经学会了那门异族的语言,也发不出半个音节;痛恨自己无法告诉林在范,他全都记得,他全都知道,他全部都懂,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水草缠身的时候想,撞向鱼缸壁的时候想,试图跳出水面却只能仰起脸大口吸气的时候想,这时有其他人经过,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看来要下雨了呢。”

于是他就彻底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一条金鱼,再漂亮也不是童话故事里会变成人的幸运生灵,再聪明也只是一个用来观赏的玩物,而不再有其他的价值。

当林在范赌气抱着鱼缸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Mark游上水面看着他的下巴,他徒劳无功地张开嘴,想问林在范正在想什么,可是他做不到。他只能等,等林在范放下鱼缸,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再把耳朵贴到鱼缸上——

他每到那时便使尽全身力气搅动鱼缸里的一切,沙石、水草、假珊瑚、和六岁的林在范扔进来的他最珍爱的那颗玻璃珠,仿佛从林在范趴在水族箱上那一刻起,他所听懂的、理解的、想告诉林在范的千千万万句话,都能通过这无规则的歇斯底里的震动传进林在范的心里,告诉他在这段旅途中他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然后他看见林在范把嘴唇贴在鱼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听懂了。”

他想流泪,可是金鱼原本就不能也不需要流泪,是林在范让他相信自己不仅仅是条金鱼,而完全可以是别的什么,能够在林在范身边为他流泪、与他交谈、给他力量,但永远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是一个在狭小的鱼缸里苟活的哑巴。

他绝望地在鱼缸里日复一日地咀嚼自己无处安放的爱意和恨意,那些情绪幻化成瓷器窑变一般莫测的色彩,绽放在他的身上,让人愈发惊艳,但听到那些褒奖只让他尝到百倍的痛苦。然后,他逐渐发现了更可怕的事。

聪明如他,发现人与金鱼有着不同的寿命。这都要拜那些踏破门槛来看他的人所赐,他们站在鱼缸旁边,高谈阔论金鱼的品种、养殖方法和生长的周期,试探着说既然不卖那该有怎样的条件才会养出这么一尾名贵的鱼,林在范的家人只能摇摇头说没什么特别的。Mark为了听清他们说的话而不得不从藏身处游出来,把他们说的东西都似懂非懂地熟记于心。就这样他知道了自己将会比林在范快近十倍地老去,即使他能忍受无限久不能说话的痛苦,他也无法陪伴林在范走过大部分的时间。他还知道林在范现在不过十岁,才刚刚走进暴风成长的年龄,他会以怪物一般的速度去接近他的梦想,也会以同样的速度远离他的过去;而自己已经靠近全盛期的末尾,在未来的几年间将迅速衰老,或许苟延残喘多些时日,也会很快失去表皮的光彩、健康、和他最害怕的,记忆和思考的能力。

他痛恨自己是一条金鱼。

既然他已经是一条金鱼,他希望林在范能忘掉他。

 

这一年,Mark五岁,已是金鱼的而立之年。

他比其他金鱼保持了更长的观赏期,身上的色彩依旧美得令人窒息,谁也不能说出来是为什么。

而十一岁的林在范终于抓到了梦想的尾巴,Mark暗自觉得他奏唱的曲子能跟鱼缸边缘折射出的彩虹媲美,那是他在鱼缸里能看见的最迷人的景象。林在范第一次登上了大舞台,台下有几千名卖力鼓掌的观众,镜头移到坐在VIP席上的家人身上,对准他们手里捧着的鱼缸,VCR里的小男孩和那尾绝美的金鱼隔着玻璃亲吻,惹来一大片欢喜的赞叹。Mark静静地朝向舞台,看着林在范站在台上纵情恣肆地跳舞和歌唱,光芒四射,所有人都在为他而欢呼——那是他梦想的颜色。

那么,那个时刻就该到来了。

Mark不知道是不是他向上天的祈祷奏效了,事情恰到好处地按照他的想法进行着。他觉得林在范很快就不再需要他了,因为已经有更多的人开始倾听他的话和他的歌,人们已经开始正视一个十一岁孩子的梦想,他将不再是唯一的谛听者。如他所愿,越来越多踩破门槛来拜访的人们已经不再去看他——一条稀有的金鱼,而是去看一颗正冉冉升起的新星。

林在范在鱼缸前的时间大大地减少了,但当他满身疲惫地回到家里的时候,承受着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太重的压力而失眠的时候,他还是会把下巴搁在鱼缸的前面,絮絮叨叨地讲他永远讲不完却还是想讲给Mark听的事情。而Mark依然把头轻轻抵在离他最近的鱼缸尽头,一言不发地听着。

他边听边计算着时日,天一亮一黑就扯下水草上的一片叶子,换着地方扯,怎么不明显怎么来。他开始珍惜起自己一身时日无多的漂亮表皮,鳞片的颜色一天比一天亮得诡异,但都没有人发现。直到某天林在范涨红了脸兴奋地跑进来,噼里啪啦地说自己进了梦寐以求的公司,说完了抱起鱼缸亲了又亲,才突然问道:“为什么水草变成这样啦?”

他好奇地观察秃了大半的水草,下意识地等着对方回答,却忽然反应过来,Mark在鱼缸里静静地望着他,黑曜石似的眼睛溢满他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他听见母亲叫他的声音。

林在范放下鱼缸转过身,Mark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廊拐角处,用自己的嘴和身体缠上了那条水草,狠狠地把它从沙石里连根拔出。

他知道是时候了。

 

林在范要搬家了。

他们要全家搬去那个繁华的、充满着机会的、遥远的大都市去,为了追逐他的梦想,而一条金鱼无法陪伴他走过如此遥远的旅程。

从家到放生池的路上,林在范一直紧紧抱着手中的鱼缸,他分秒不离地盯着在鱼缸里转来转去的Mark,竭尽全力想记住那些他读不懂但Mark想告诉他的东西。车停了下来,他把鱼缸护在怀里,极为缓慢地走向池边的亭子,然后他停在亭子中间的阴影里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一步一步走到洒满阳光的平台边缘。

那天的阳光不毒辣却灿烂,从屋檐之外斜斜地射进来,淡金色的雾气笼罩在林在范的身上,让周围的人们都感慨这个孩子仿佛马上就要长出天使的羽翼向空中飞去。但他并没有望向湛蓝的广阔的天空,他澄澈的眼睛里此时此刻只有手中那一方小小的鱼缸,里面有他的过去、他的回忆、他的起点和一颗灼热的心脏。他用额头和鼻尖贴上鱼缸壁,与那双赤诚的眼睛在绝对的沉默中长久地对视,终于下定决心把那个鱼缸从怀里托了出来。

他举起鱼缸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金黄色的光线透过鱼缸壁照耀在Mark的身上,折射出绚烂的光芒,一时世间无数种色彩在那漂亮的曲线之中融合流转,在粼粼的水波中美得惊心动魄。在那无与伦比的光彩面前,蓝天和彩虹都黯然失色,只有那难以复制的美丽让人不禁发出惊叹。

林在范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他肆无忌惮的哭声破开一片连绵的赞叹,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刚开始褪去稚嫩的脸颊,在穿过鱼缸的日光中变得五光十色。他双手举着那个鱼缸,虔诚得如同一个醍醐灌顶的信徒,他眼里看见的不是颜色而是心脏燃烧迸发出来的光芒,他看见Mark身上流淌的是他无从表达的记忆、话语和情感,是比那表面的光色刻骨铭心千万倍的内心。他终于彻彻底底真真正正地听懂了。于是他用哭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叫出残缺的音节,没有人能听懂这个孩子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但Mark是一条金鱼,他听懂了。

 

“我听懂了。”

 

Mark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听到这句他最爱的人类的语言。

然后在他所剩无几的生命中,他将无数遍回味那双朗星一般的眼睛和那个清亮的声音,想象林在范飞上晴空的模样,最后心满意足地沉入沙土,完成他作为一条金鱼的宿命。

 

于是他趁着鱼缸倾斜猛烈地激起溅出鱼缸的波浪,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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