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宜】叛逆者们
05
一年几度的家族聚餐,这次多了一个人。
林在范可算是见识到大户人家的豪气了,虽然他也已经见识了两个多月。一张巨型长条桌的两侧,坐着妆容精致的妇人和西装革履的男子,笑都带着深意,只有段宜恩一脸淡漠地面对着他的姐姐和弟弟,衬衫颇显不满地解开三颗扣子,露出锁骨凹陷下纹着的一朵带刺玫瑰。
他并不懦弱。林在范想。母亲的英文名叫Rose,但他不惮揣测那朵玫瑰如今已有别的含义。
祖母望向他的眼神蕴着恨铁不成钢过后的嫌恶,仿佛他解开的扣子和纹身是昨夜和哪位妓女留下的风流印子,比起来这位硬娶进门的媳妇现在都要顺眼得多。姑姑和叔叔顺着祖母的视线了然地微笑,一字一句都藏着刀锋。段宜恩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林在范越过他的母亲,假装在听祖母说话,望着段宜恩出了神,直到母亲拍了拍他的腿。
全场的目光集中到这位孙辈唯一的男性身上,这富有的家族还保持着男性优先的文化糟粕,即便他还没成年,那些看着他的眼睛也毫不掩饰对一张Joker牌的兴趣。
除了一个人。
他谦恭地答着话,注意到他们的眼神里升上满意的色彩,然后姑姑问道:
“在家里还习惯吗?”
林在范刚想开口,她就连珠带炮地说道:
“还没有改姓是不是?”
母亲的脸现出一丝难堪,姑姑还没说完:
“哎可以理解,两个人才相差十几岁,叫爸爸多尴尬啊。”
段宜恩放下刀叉,林在范是第一次听见他放刀叉的时候发出声音。他往那边看去,见段宜恩抬起头冷冷地打量对面,正准备张口。
“没有,爸爸对我很好。”
林在范坦然地直视姑姑的眼睛,假装看不见段宜恩蹙起的眉头和母亲惊异的视线:
“我想改姓来着,爸爸怕我不习惯所以没有改。”
姑姑脸上的颜色变了几变,嘴角又绽放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哎哟,看起来相处得很不错呢。”
母亲的眼睛在他和段宜恩之间转来转去,段宜恩又低下头,旁若无人地嗅着晃动的一杯红酒,林在范无公害地笑着,看起来纯真得很,她只好作罢。
Bambam最常对着的那个位置已经成了段宜恩的专属位置。
第一次和第二次隔了两周,第四周开始次数却以几何指数暴涨,直到现在几乎每天都来,但像第一次那样喝醉的事倒是没有再发生过。相反,段宜恩依然戴着婚戒,酒吧一开门就慢悠悠地踱进门,节制地喝到九、十点钟就回家。他总是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冷静自持得让Bambam以为上次醉酒不过是一场梦。Bambam很多次想跟室友聊起这个神秘的哥,想想那可疑的大戒指,还是一再放弃。
不过这样对于他来说也是件好事,起码他不用再担心这哥会在酒吧里出什么事了。
所以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从朋友的包厢里出来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段宜恩跌坐在地上,双眼赤红、衣衫凌乱,那朵玫瑰从胸口正中央的一颗痣里生长出来,鲜艳万分。有个脸一边被打肿的男人蹲下身来,抓住他的头发,淫笑着凑到耳边——
Bambam赶紧冲上去推开那个男人,扶着一下子倒在肩头的段宜恩挥手叫保安,抱着他勉强拖到更衣室:“哥,你今天怎么了?”
段宜恩迷迷瞪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才来……”
“我不来就能醉成这样吗!”
“不要生气嘛……你不在所以……那个人帮我点了杯酒,我就喝了。”
“哥是傻子吗!”Bambam气呼呼地站起来,去倒了杯蜂蜜水,督促着他喝下去。
于是这天还没到下班时间,Bambam就又一次把段宜恩拉回了家。
段宜恩醉得比第一次更加厉害,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跟他抱怨自己老婆把私生子带回家的事,Bambam才意识到身上这位已经三十好几,老婆的私生子都只比自己小两岁了。
“该死的长得怪好看的小屁孩…”
“为什么自作主张修我的风车……”
“十九岁装什么逼,我十九岁的时候……”
他没说完就又倒进Bambam的颈窝里,扑得他一踉跄。他用瘦弱的小身板艰难地把段宜恩扶到家,室友还没回来,家里没有醒酒的东西了,Bambam把段宜恩安置在沙发上,对着那张冻龄脸长叹了一口气,出门去买。
林在范在教室自习到快十点,铃声还没响,就看见金有谦趴在窗上跟他死命挥手。他忍不住笑着也挥了挥手,很快收好书包走出去:
“你小子又想吃夜宵了?”
“是啦哥,今天来我家吧。”
“你家?”
“今早市场的大叔送了我新鲜排骨哦,我做排骨汤很好吃的!”
“是吗?”唾液开始分泌了,林在范点点头:“走吧。”
他们走到家门口,金有谦忽然一拍脑袋:
“哎呀,家里好像没有大葱了,我要去买才行。”
“不用了吧。”
“那可不行!一定要让哥吃到我最拿手的。”金有谦弯起眼睛甜甜地笑,泪痣在一闪一闪的路灯下发亮,林在范只好遂了他的愿。金有谦跑开的时候还回头喊道:“哥先进去吧!”
林在范目送着他跑远,小心地拉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走进小院子的时候低低地惊叹。
正常人温馨的生活,好怀念啊。
他脱了鞋走进客厅,刚想坐下,却听见一声叫喊:
“Bambam!!!”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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